第两千零一章 人间至尊 (第2/2页)
他当然知道皇后为何不顾礼仪、诽谤也要与房俊私下相见,作为太子最坚定的支持者,更是太子的师傅,当皇后感受到太子储位不稳之时自然第一时间要见房俊。
李承乾很是头疼,终于感受到当年太宗皇帝欲将他这个太子废黜、却被房俊几次三番阻挡的恼怒。
可问题在于他并无易储之心!
虽然对太子的性格、才能有所不满,可沈婕妤怀的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,岂能这时便生出易储之意?
当然,退一步来说,即便他当真有易储之心,只要房俊对东宫竭尽全力的支持,也无法顺利施行。
当初的房俊羽翼未丰,尚能在太宗皇帝面前直言犯谏,拉拢军方对抗圣意,迫使太宗皇帝投鼠忌器、不得不从长计议,更何况是权柄赫赫、声势熏天的今日?
沉思良久,才缓缓道:“将沈婕妤搬到大吉殿,你亲自安排人服侍,一定要严密保卫,不容许出现一丝半点差错!”
“这……”
王德心中一凛,他当然明白陛下此举意味着什么。
大吉殿就在武德殿西边一墙之隔,将沈婕妤搬来此处居住可不仅仅是显示恩宠,更是在提前防备。
至于防备哪个……不言而喻。
可如此一来,却是让皇后情何以堪?
堂堂六宫之主,居然被陛下在妃子有孕之时严加防范,岂不是宣告世人皇后不贤、不良、且善妒、狠毒?
李承乾眉梢扬起:“嗯?”
王德战战兢兢,不过还是提醒道:“陛下明鉴,此举……或有不妥啊,还请陛下三思。”
“呵!”
李承乾怒极而笑:“连你也质疑朕的话?”
“非是老奴胆敢质疑陛下,只是此举将为皇后招来非议,皇后乃六宫之主,声威一旦遭受侵犯,则后宫不稳、天家不靖。”
某种意义来说,皇后的威仪与皇帝一样不可侵犯,否则必将引来巨大动荡。
更何况皇后温柔贤淑、性格和善,总不能因为一丝半点的怀疑便打击皇后的威仪吧?
实在无辜。
李承乾冷哼一声,喝了口茶水,缓缓道:“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思量好了应对之策,你无需多言,明日一早自去办理便是。”
王德迟疑一下,不敢多言,只得领命:“喏。”
“先退下吧。”
“那老奴连夜带人将大吉殿收拾出来,明日沈婕妤即可入住。”
“嗯。”
李承乾应了一声,想了想,又将正欲离去的王德叫住,问道:“朕想要将沈婕妤的品阶提升一下,你以为如何?”
王德低眉垂眼,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:“陛下乃天下之主,自可乾纲独断,老奴不敢置喙。”
这种事岂能轮到他一个内侍插言?
若说不行,此举会愈发将皇后推到风口浪尖、进一步激化矛盾,怕是沈婕妤就要记恨于他;若说行,他日遭受皇后与朝臣反对之时,以陛下不肯担责之性格,怕是要将他推出去挡灾,只需一句“此老奴蛊惑之言也”,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……
李承乾默然,明显感觉到王德的抗拒。
深思片刻,摆摆手,道:“行了,去办事吧。”
王德并未即刻离去,而是犹豫一下,小心问道:“是否要通禀皇后知道?”
不仅是沈婕妤更换居处,还有给沈婕妤升品阶,按理都要知会皇后知晓,甚至征询皇后意见,毕竟六宫之主可不仅仅是一个虚衔,理论上皇帝主政前朝、皇后管理后宫,帝后有如日月、宰执内外。
李承乾不悦,有些烦躁:“沈婕妤怀有龙种,朕对其多有关照实乃情理之中,何需处处征询皇后之意?朕总不能让自己皇子的母亲仅只是一个三品的婕妤吧?你自去办事就好,其余不必理会,朕自有计较。”
“喏。”
王德低眉垂眼应下,后退三步之后才转过身,轻手轻脚的离去。
李承乾喝了口浓茶,发现茶水已经温凉,饮入口中很是难受,遂将茶杯放到一旁,将门外的内侍喊进来重新沏了一壶茶,坐在御案前执笔批阅奏折。
只是眼睛看着奏折,心思却始终不宁,索性将毛笔丢下,起身来到窗前负手站立。
窗外,宫灯的光晕将远近割裂成明暗两个世界,屋檐斗角层层叠叠,屋脊则隐在暗夜之中,只余下隐隐约约的轮廓,犹如压在心头的大石。
他是人世间的至尊,但置身于这森森宫阙之内,却只感受到四面八方无休无尽的威压。
压得他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