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 第14章 (第2/2页)
一切都太快了,像是特意有人加了一味猛药,欲要推进所有事宜。
夭枝看了眼宋听檐,又起身走到窗旁,看着外头的看管有些犯愁,她自然能轻而易举离开,可是带凡胎□□的他们,还不能暴露自己仙法,简直难如登天。
他们一行五个人,只有那世贝从头到尾一直呆在屋里,没有到处走。
这世贝虽然心思阴沉,但确有实力,对此处必然比他们了解,只那性子不太可能成为她的帮手。
窗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支起,世贝站在外面颇为恼怒看向宋听檐,他愤怒起来便带了几分乌古族人的语调,再不是中原话那般字正腔圆,“你为什么要去他们的禁地,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寸步难行!”
宋听檐似乎有些愧疚和无能为力,“我只想为我的祖母寻救命之药。”
“你以为你这样乱闯就能拿到药吗?这样只会惹得他们愤怒,你应该安安分分等他们给你药!”世贝气急败坏恼道。
宋听檐却依旧平静,“他们不会自愿给药,不行动就只有等死。”
夭枝闻言看向宋听檐,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?
“你这样行事会破坏我的计划!”世贝愤而开口,一双眼瞪着他,仿佛要撕碎了他。
“放肆!”贺浮怒起,刀指向世贝,“你这般言辞和公子说话,放在中原死千次万次都不足矣,我们公子宽善,容你一二,休要得寸进尺!”
世贝眼中愤怒不减,看着贺浮手里的刀阴翳非常。
宋听檐起身走近窗旁看向他,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话中威胁,只是平和开口,“我不知世贝兄是什么计划,但无论是什么计划,都应当提前了。”
世贝一顿,眼含怀疑看向他,“什么意思?”
宋听檐看着他慢条斯理平静道,“族长似乎对你异常好奇,也看出你不是中原人。”
世贝瞳孔瞬间收缩,“什么!”
宋听檐缓声开口,“世贝兄是否从来没有吃过他们族中的食物?
我听闻擅长蛊术之人,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任何东西,甚至是一口水,唯恐旁人在其中下蛊。”
世贝一时没回答出来,他确实没有吃,但食物他处理得很干净,不可能被发现,他自然聪明,疑心有诈,笑着开口,“你想多了,他们拿过来的吃食,我都吃过。”
宋听檐像是知道他的想法,眼中带了担心,“就是因为都吃过才惹人生疑,我们中原人五味之中,以甜为美,此处以辛辣鲜腥为食,是以我们这几日吃得并不习惯,许多菜我们都是并未动过,而世贝兄却每每都尝遍,岂不叫他们怀疑?”
世贝是聪明反被聪明误,他要做得自然,怕惹人生疑,是以每一样都会吃几口。
可人吃东西总会有自己的偏好,不可能连吃食都雨露均沾。
世贝听闻此言,手瞬间握紧,他看向左右,谨慎之中又带着紧张,话中却还是掩饰,“那女族长还与你说了什么?”
宋听檐微微摇头,似乎也知之甚少,“她并没有多说,只是说她在等一些故人,或许世贝兄会知道她在等什么人?”
夭枝闻言心中疑惑,宋听檐与嫪婼不过见了两面,何曾与他说过这样的话?
更何况,嫪婼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,以她的心思深,也不可能将这事告诉宋听檐。
宋听檐这话一落,世贝眼中出现了惊恐,整个背都有些弓起,似乎极为紧张。
宋听檐却是完全没有看出他的紧张一样,“世贝兄,我亦害怕这里的人,我在他们的神明禁地看到了许多变异人,乌古族药术通天,在中原有起死回生之名,想来这些人都是试药得来,你想找的人若是活着,只怕也没有意识了。
若是死了应当也没有尸骨可收,因为洞穴之中没有食物,变异人只能吃人,他们长得也奇怪,有些两条尾巴,有些四只手,更甚者生出三个头。”
洛疏姣听闻此言惊呼出声,手中的杯盏“砰”的一声砸落在地,屋内无端诡异安静。
吃人魔窟怎叫人不毛骨悚然?
世贝瞳孔瞬间放大,猛地探身进来抓住他的衣领,“你说的是真的?!”
贺浮见状当即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,“马上放手!”
宋听檐却抬手拦住他,由着世贝抓着,神情怜悯,“我们亲眼所见,骗你又有什么意义,我亦是惶恐不安,呆在这里多一日,多一个时辰,都叫我心生惧意。”
世贝神情阴戾,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。
宋听檐却依旧平静,“世贝兄,我想我们这些人应该都出不去了,而你与我们同行而来,到如今竟还能行动自如,你觉得是为什么,当真是那族长相信你是中原人?”
世贝脸瞬间一白,表情都有一瞬间怔松。
自然不可能,说明嫪婼这个老巫婆,早就看出来他和他们不是同行人,她自然想要看看他混进来要做什么?
“世贝兄若是不信我的话,可以想办法去那所谓的禁地看一眼,这里的神明必然不会怪罪你。”
夭枝心中那不对的感觉越发升起来,她怎么感觉宋听檐并不害怕如今处境。
他这般和世贝说又是何目的?
世贝会因为此救他们吗?显然不可能,这样的人自保都来不及,又怎么可能顾及他们?
世贝缓缓松了手,脸色苍白,六神无主,整个人瞬间没了生气。
贺浮站到窗边,神情警惕看着世贝。
洛疏姣当即拿了金创药过来递上去,拦在宋听檐和世贝之间,“簿辞哥哥,你先上药罢,你流了好多血。”
世贝沉默许久,突然抬头看过来,语气带着指使,“你出来,我有话问你。”
夭枝倒无所谓,毕竟他是唯一熟悉这里的人,有点脾气也无所谓。
夭枝往外走去,下意识转头看向宋听檐,他因为出血,面容微微苍白,显出几分透明,他接过洛疏姣手中的金疮药,衣衫的血如红梅点落,衬得面容分外清隽,俨然一副病弱尊贵公子对这处处境毫无办法的模样。
他应该也在赌,赌能不能找到救他祖母的药。
夭枝瞬间觉得自己方才想多了,他凡胎□□,一介弱势公子,还能闹翻了天去?
她如今还是想办法保住他的命才是,毕竟他们这些凡人在这种蛮荒之地,简直如蚂蚁一般容易丢命。
夭枝出来,世贝已经自行回到他的屋里,显然不打算让其他人听。
夭枝步上木台阶,走进屋里,他这屋从来门窗关闭,如今坐在里面,即便门是敞开的,也显得屋里格外阴森,如他这个人一样。
他坐在桌前,似乎在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。
“他说的是真的?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几分阴郁。
夭枝没有回答,也没有反驳,因为事实如此。
世贝不是蠢人,见她神情自然,瞬间就明白宋听檐说的都是真的,他放在膝上的手都在发颤,勉强用力按住膝盖才止住颤抖。
“我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他说着抬头看过来,整个人隐在阴暗里,“你若不帮我,你们也不可能活着出去,那老巫婆最是残忍,有的是手段折磨人,呆在这里越久,就越是死路一条。”
夭枝当然不会拒绝,借他的手把他们弄出去,那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。
她双手交叉于胸前,靠着门颇为闲散看着他,算是默认了,只好奇道,“为何要选我,我连话都不曾讲过几句,不是应该选择宋听檐吗,他明明会更配合你?”
“你会相信一个在危险之中依旧平静的人吗?”他坐在黑暗里,看不清他的面容,声音却轻到森然,“只要是人,就不可能没有情绪,我观他,面上从来没有不悦之色,待人永远如沐春风,这完全不可能,要么他真是如此,要么就是心思深不见底,旁人看不出一二,前者便也罢了,若是后者……”
若是后者,那就太可怕了。
一个连情绪都没有的人,他会有软肋吗?他会有弱点吗?
他无所畏惧,更没有害怕恐惧的情绪,万物于他如游戏,怎叫人不怕?
万一哪天,他玩得是旁人的性命呢?
夭枝听到他这话,抬起手指尖在自己额间轻点,整理有些凌乱的思绪。
这般细细想来,他们所有人一路而来所遇的危险都有各样的情绪,担心,害怕,恐惧,忧愁,愤怒,只有宋听檐没有,他没有任何情绪,从头到尾都像是游山玩水的贵家公子。
便是她屡次三番拿他挡些凶险之处,他也已然待她温和有礼。
这样的人,要么生性如此,要么城府极深,一丝不露。
夭枝想到他在洞穴之中护过自己,又觉得自己多想了,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家子,在这处也只怕是无能为力得多,又是那般出身,若是再如他们一般诸多情绪,那岂不是都乱套了?
到底他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,更不能轻易乱了。
世贝疑心多思,难免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的,有所怀疑很正常。
她抬眼看向世贝,“你要我做什么?”
世贝站起身往这边走,清秀的面容终于在黑暗中露出来,“我知道你可以驱蛇,你必然懂兽语,那头巨蛇是你赶走的,它看得懂你的动作,更甚至它顺服于你。”
夭枝眉间一敛,竟不知那样危险恐怖的境地,他能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,倒也是不容小觑。
夭枝看着他不说话,一时间只觉出这乌古族也得脱层皮,毕竟前有嫪婼豺狼,后又有此人虎豹盯着。
世贝显然不管她同意不同意,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,“我不需要你做很多事,只需要你将那蛇引来,只要制造出骚乱吓住他们,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离开。”他说到这里闭上眼睛,话里隐约带了颤音,显然是极度悲愤。
他必然不止是这个目的……
夭枝沉默片刻,想到那魔物,“如此太过冒险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的性命全都悬于一线,若不先发制人,我们必死无疑!”世贝话锋一转,又看向她,“还是说,你有更好的办法能离开这里?”
她思索片刻,命簿中关于乌古族的后来都有所记,此事过程如何,都与她无关,只要结果对得上即可。
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玉佩,颇为闲散地开口,“蛇引得过来,可未必会听话,到时我可不能保证你们都能全身而退。”
世贝见她玩着身上玉佩,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,如今死到临头,竟还这般闲散,如此境地仿佛开玩笑一般。
他到如今也只能道一句,真是所见太少,不知死活。
他不再看她,“你只需将它引来便是,我自有办法。”
夭枝看了一眼外面,“看着的人这么多,我如何出去?”
“一会儿这里就会乱了,这些看守不会永远呆在这里。”他说着似乎又怕她不信,“届时老巫婆就会来寻你们,你放心,蛇一来,这里一乱我们都能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。”
夭枝不信他的话,但也无所谓,她一介仙人,还怕他玩出什么花样?
至于那魔物,她亦按得住。
“什么时候?”
世贝看向外面,话里隐显恨意,“天色一黑便行动,呆得越久,我们的胜算就越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