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五湖四海义,东南波涛起 (第2/2页)
而且天下间,有能力、有手段将这计策付诸实践的,怕是有且仅有徐行一人。
徐行将手中铁棍舞了个棍花,从容答道:
“天下事,从来没什么万全可言,如今朝中那群人已然近乎疯魔。严党、清流,甚至是皇帝老儿本人,都在其中使力,他们是不会停手的。
这些势力中,只怕没有一方是真正希望东南好过的,严党是皇帝老儿白手套,搞个什么改稻为桑,也只是为收割钱财而已。
没有改稻为桑,他们也还会有其他手段。
清流多半也是希望借这个机会,干脆逼反东南,把局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令爱惜羽毛的皇帝老儿,不得不为了名誉,舍弃严党。
更何况,朱天都又岂是易于之辈,他真会坐视东南局势动荡,而不出手干预?
内忧外患齐至,这便是大厦将倾的局面,又岂是一个所谓的万全之策,能够拦得住的?”
得益于领先时代的眼光,以及手中掌握的历史情报,徐行对局势的分析简直是鞭辟入里。
马宁远、沈一石两人只听得目瞪口呆,简直不敢相信,如此透彻的言语,是出自一位江湖武人之口。
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,徐行言语中,对皇帝的大不敬态度。
见两人震惊的模样,徐行又是一叹,摇头道:
“既然局势已然如此,你我之辈,只能各自争渡了。
但愿我这番行为,能够为胡部堂他们争取出更多时间,整顿军务,以备大战。”
说完,徐行不再理会愣神思考的两人,转身跑到连绳的尸体旁,伸手摸索起来。
在北方练拳多年后,徐行也有了个习惯,每次打死拳师后,必会搜刮尸体。
这个世界的武道传承,向来极为保密且郑重。
武行自古便有关门弟子的说法,这种弟子得了真传,练功时得挂起帘子遮挡,连家人也不能看。
故而,武行又有个别名,叫做“挂子行”。
所以,大凡有业艺在身的拳师们,都会将师门传承里最为精髓的拳谱,贴身保管,以防为宵小所趁。
好在,这些武道传承中最精华的部分,往往篇幅不多,方便携带。
正如禅宗有句话“三藏十二部,曹溪一句亡。”
拳法越是高绝的拳师,就越会贴身保管这些秘籍。
因为他们相信,只有自己身旁,才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。
徐行初出茅庐时,本不知这些,还是从陆竹这个年轻的“老江湖”口里,才明白了这个道理,进而养成习惯。
他这一身纷杂拳术,除去跟北方拳师交换拳谱外,倒有一多半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学来。
想到那段结伴游历,每每击倒强敌后,两人便要以拳术决定,谁能先摸尸体的日子,徐行不由得莞尔一笑,怀念起故人来。
就是不知道,小和尚在少林,过得怎么样了?
徐行一摸,果然从连绳的胸口,摸出来本皮质小册子。
他只用手腕掂了掂,手指稍微一摩挲,就知道这是本好货。
一般来说,能记载在这种羊皮纸上的,都是各家门派传承多年的精髓,而不是拳师的个人心得。
而且,这纸张触感粗糙,一看就是日夕翻动。
可徐行怀着莫大期望,翻开一看,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拳术秘籍,而是一本账册。
他本来还有些失望,但稍一扫视,才发现这其中记赫然是黑石组织收受各路官员贿赂,帮他们干脏活的记录。
徐行目光斜瞥,见沈、马二人并未注意此处,便将账册悄然收到袖中。
他心中虽然隐约有了个计划,还是决定将账本交给徐渭。
这种殚精竭虑,耗费心机的活儿,还是让满肚子坏水的叔父来干吧。
徐行也由此意识到一件事,自己打死这个人,只怕在黑石组织里,有颇高地位,今后或许还会惹来些麻烦。
想到这里,徐行忽然记起来,自己刚刚好像还对某人刻意留了一手。
不知道,她到底抗没抗过,要是没死,正好问一问。
方才激斗中,徐行踢向细雨那一脚,其实已尽量收力。
因为他突然想起,陆竹曾向自己提起过这个女剑客,说这人良知尚存,或有回转之机。
徐行当年虽然因此调侃陆竹为花和尚,不过真遇上了细雨,他还是念着好友的嘱咐,尽量不去伤她性命。
当然,若细雨当真没能挨过那一记鸳鸯腿,当场横死,徐行也没办法。
毕竟高手过招,千钧一发,他也是不得不为。
好在,细雨虽是精擅剑术,却也有一身武当太极掌法的精髓。
生死之间,她虽没能防住徐行的鸳鸯腿,也借由太极化劲,将其中劲力消弭大半,保住了性命。
徐行上前,屈指在细雨鼻前探了探,感觉到还有微弱气息,不由得颔首。
果然没死,好。
等日后见到小和尚,就把这女人送给他,当做重逢之礼吧。
一想到陆竹可能出现的反应,徐行只觉得极是好玩,忍不住露出笑容,当下便把这事儿敲定。
然后,徐行又来到雷彬身边,摩挲半天,终于从他后腰处,摸出来一本被血濡湿的册子,其中记载着“绵张短打”的炼劲精髓。
徐行不知道,黑石这些职业杀手,不像寻常拳师,他们的武技多半都由组织内部高手统一培训,自然不会携带秘籍。
在这之中,雷彬算是个半路出家的例外,他也已有些退隐之心,故而才会将拳法秘本随身携带。
看着这唯一的收获,徐行不由得感慨,好在这人没把册子藏在胸前,要是挨了他那一挤一撞的“老熊撞树”,只怕这秘籍当场便要破碎开去。
不错,总算是还有收获。
徐行也不贪心,他本就是来杀人除害,顺道为自家叔父解决一些问题的,能找到一本账册、一本秘籍,已是意外之喜,足可欣慰了。
等徐行搜刮完拳术秘本后,沈一石、马宁远也终于回过神来。
但马宁远面对徐行,显然还有些畏缩,不愿上前,沈一石便仗着跟徐行有一份香火请,当仁不让地上前,问道:
“踏法,按你的计划,咱们今天这场面,要布置成三十六船中的哪一路?”
沈一石虽然有能力把这事儿布置好,但他还是想知道,徐行原本是计划栽赃给谁。
徐行毫不犹豫,从袖中取出一面包裹得极好的旗幡,却是一面金纹大旗,其上绣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桀骜大鹏。
沈一石接过旗幡,身子一震。
徐行摩挲着布面,目露怀念神色,缓缓道:
“这面旗帜已沉寂多年,如今世道纷乱,生民流离失所,也是时候重见天日了。”
沈一石将旗幡翻过来,但见背后刻着五个铁画银钩、气度森严的大字。
“五湖四海义!”
这正是当初的“四海第二人”,八臂修罗岳蹈海的龙头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