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 第 10 章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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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仙未作任何言语,袖子随手拂来。
她只觉浑身忽然一轻,眼前景色变幻,颜色颠倒散乱,竟似重入六道轮回,顿时目眩神迷,天地旋转,只能闭上眼睛才稍缓眩晕。
谢长安已经算很有定力,强忍着没叫出声,浑身僵硬动也没敢动,直到不知过了多久,她感觉双脚踩落地面,胳膊上那轻轻托着她的力量也没了,这才睁开双眼。
她本以为仙人想要她偿还内丹,带来的地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,结果入目竟是烟霞万态,奔流可见,青树蒙络,奇峰参差的仙境。
他们脚下立足方寸之外,悬崖绝壁深不见底,只是层层绵雾浮云相隔,看着不觉触目惊心,反倒有种被云托起来的玄幻之感。
“此地为重明峰,是赤霜山三大主峰之一。”
谢长安也算博览群书,但竟未听过这两个地方。
“敢问仙人,重明峰与赤霜山在九州何处?”
“不在九州之内,又在九州之中。”
神仙给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答案。
但也能理解,自古求仙之道,神秘缥缈,多少帝王费尽心思想找一条天路,最终都折戟而归,如果仙山这么容易能找到,那修仙也就没有门槛了。
谢长安还有许多疑问,但她看出对方不是很想说话,一时也识趣闭嘴,好在神仙没有让安静持续太久。
“给你一个月。”神仙道,“一个月后,你若摸索不到修仙门径,就无法拜入赤霜山,山下烘炉小院有个炼丹池,届时你便自己跳进去,还了青蛟内丹的债吧。”
居然给了她一个月的机会,还能修仙?
谢长安很诧异。
她原本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,此时听见对方的话,实在忍不住抬起头。
在宫里习惯了低头说话,不与贵人直视,她在面对神仙时也自然而然沿用了这个习惯,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神仙的模样。
早知他金冠素衣,却不知这张脸也是孤月覆雪一样高绝冷峻,若不是发丝星白相间写尽阅历气度,几乎要让人误以为哪家高门世家的公子郎君。
比起那王亭师父和保护皇帝的老道士师徒,这才像是真正的神仙。
移形换影,咫尺天涯,视云雾如平地,出手便能抵挡千万兵马。
如果换作自己,有朝一日也能修成这样的神通吗?
谢长安复又垂下头,恭敬答道:“长安感佩真人垂青,定在一个月内好生努力,只是我从前一介凡人,从未修仙求道,不知何处下手,能否求真人指点一二?”
神仙似抛了件东西过来,掌心大小,隐隐发光,谢长安下意识双手接住,定睛一看,却是面镜子。
她正要问用法,却见眼前渺渺,哪里还有人?
就这?
谢长安嘴角抽动,忍不住大声喊道:“在下还未知真人法号尊名!”
“我名,祝玄光。”
层云之中,声音遥遥传来,却如在耳边。
……
群山之上,云雾游走,罡风凛冽——
谢长安差点被吹走。
她只能倚靠斜木遮蔽,勉强稳住身形,头发已然凌乱不堪。
神仙显然没有想过,她区区一个凡人,如何在这山巅存活下来。
虽然现在暂时没了性命之危,但要在一个月内初窥仙道门径,谢长安虽然从不妄自菲薄,但也觉得这个目标虚无缥缈,遥遥无期。
叹了口气,她坐下来,望着茫茫云海,不得章法,最终将目光放在手里的小镜。
这是一面很奇怪的镜子,也是神仙唯一留给她的物件。
镜子仿佛黄铜,不像时下流行的铜镜,背面几乎没有任何雕纹,镜面也模糊一片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,别说映出人脸,就是对着日光也只能照出一点朦胧晃荡,像极了贫苦人家用了多年舍不得扔的旧镜。
这样一面镜子,会有什么玄机?
谢长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,索性把镜子放在一边,极目远眺。
要说这里是方寸之地,倒也不尽然。
这里杂木乱石,目测得有一丈见方,但一个时辰下来,谢长安该看的也看遍了,四周绝壁悬崖,的确没有一条路可走。
唯一的办法就是她踩着石头,一点点下去,当然,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很大。
谢长安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她不是静不下心,是暂时还弄不明白神仙的用意,一个时辰足够她将这里一草一木所有地形都摸透,连带杂石下面有没有蚯蚓和蚂蚁窝都弄清楚了。
此地人烟隔绝,万径踪灭,寻常人落在此处,绝无生还机会。
不过寻常人也攀爬不上来。
随着时间流逝,天际日光西斜,霞光亮了又灭,换上月轮当空。
在宫中藏书处干活那几年,谢长安在刘内官的指引下,认了许多字,又如饥似渴读遍所有典籍,这里头也包括不少遇仙求仙的故事,可没有哪个故事,是像现在这样,神仙把凡人扔在山顶,让她自己悟道。
谢长安又叹了口气,再次拿起手里的镜子。
这面镜子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琢磨过许多遍,若非时日尚浅,几乎都要盘出包浆了。
她在镜子上试过许多办法,没有发现任何端倪,此刻也是无能为力,一面沉思此地是否还有疏漏的玄妙之处,手指一面下意识在模糊粗糙的镜面上划拨,不知不觉就胡乱画了好几个形状。
镜面几不可见亮了一瞬,很微弱,但正对着月光,被谢长安捕捉到了。
既然月光不可能闪光,那肯定就是镜面的缘故。
她心念一动,又在镜面上画了几道,但这次什么都没发生,方才一幕也仿佛错觉。
镜面雾蒙蒙的,手感粗糙,连宫里的镜子都比这崭新一些。
谢长安一心一意用手指在上面涂画。
在画了无数个圆和无数根线条之后,她开始写自己的名字,默写道经,把自己记得的所有道家典籍都默写出来。
镜面依旧毫无反应。
但谢长安的心境反倒因此慢慢平静下来。
短短十八年的生涯里,她已经历过许多。
家门获罪灭绝,宫闱生活小心翼翼,几次险象环生,在贵人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中,身份卑微的宫女也有性命倾覆之危,如今来到这山巅,起码还有一个月时间,四周山风星月,即便是在这里死了,也总好过困在那四方高墙内吧。
如是想着,谢长安在镜面上写下两个字。
长,安。
她懂事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,她也不知道谢长安这名字是不是母亲起的,抚养她的年长女官这么叫,名字也就被用下来了。
与长安城一样的名字,却也与长安城一样颠沛坎坷。
但她不反感自己的名字。
这么一笔一划写着,也有一种心宁气静的感觉。
镜面如微波荡漾,两个字的痕迹隐隐在波光中晃动成形,光蒸腾而起,逐渐散开为雾,在如水镜面弥漫,恍惚须弥芥子的仙境一般。
谢长安心念一动,蓦地抬首!
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头,但周围都没有变化,镜子里光点闪闪,像繁星散布,她自然而然就想抬头看一眼。
万星当空,横越天河,其中有几颗闪烁不定。
谢长安又低头去看镜子,不由咦了一声。
镜面在云雾下闪烁不定,对应位置还真就是天上那几颗闪烁不定的星星。
她隐隐摸到点窍门,来不及多想,忙收敛心神,又在镜面上以手为笔,开始写字。
这次写的不是她的名字,而是一首两汉时代的诗歌——
景星显见,信星彪列,象载昭庭,日亲以察。
诗出无名,唯有应景。
随着笔画落下,镜面似乎越来越亮,依稀还有一些线条在晃动。
果不其然,她的感觉是对的。
这面镜子的蹊跷在于镜面下,她写的字则是一把“钥匙”。
写什么无关紧要,关键是诚心,摒除杂念。
至诚则合天。
她脑海里浮现出苍穹的星罗棋布,镜子若有所感,竟渐渐映出万星模样,就连镜面上那层年久失修的钝锈,似乎也在逐渐褪去。
谢长安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处境。
她感觉自己仅仅是被镜中光影晃了一下神,人就已经恍惚不知东西,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回溯时光,黑暗中夹杂片段,纷乱涌向身前。
眼前骤然一亮!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闪烁寒光的匕首已经朝眼睛刺来!
她下意识往后仰去,但已晚了,匕首刺入眼睛,鲜血喷溅的声响太大,甚至盖过谢长安下意识的惊喘和剧痛。
“快看,这里有条巨蛇!”
“你也太鲁莽了,赶紧走,它咬人怎么办?”
“周三郎!人家好端端在冬眠,又没有得罪你,为甚捅它!”
少年少女七嘴八舌,吵得谢长安脑壳痛,外加莫名其妙。
什么冬眠,什么巨蛇,自己怎么就变成一条蛇了?
虽然一头雾水,但通过这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吵闹,总算搞明白大概情况。
这些人出来游玩,发现这处山林很诡异,便入内探险,遇见了冬眠的大蛇,惊骇之下,少年一把匕首将大蛇戳瞎,这才发现大蛇正是脱皮的虚弱期,少年还想再下杀手,却被旁边的少女阻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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